第25章 第二十五章(1 / 2)

挪威海妖才刚刚靠近寝殿的大门, 就听到了君上的传唤声。

他威严赫赫,本该坐在神座上俯视众生,本该让所有人只有崇敬, 甚至不敢不配生出一丝窥探之心的君主, 竟然穿着人类的衣服。

还是他曾经在英国时见过的,最正统的绅士服饰, 多么可笑, 君上居然还一丝不苟的打着领结。

这一身装扮固然好看,好看到让人觉得这些服饰天生就是为君上设计的。

那些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元首国君巨星们, 都沦为了连陪衬都算不上的尘埃。

可挪威海妖却只觉得刺眼,刺痛到他连眼球的骨膜都感到疲惫的疼痛。

心口更是被人硬生生腕去,流出浓浓的名为愤恨不甘的怒血。

他本该喜怒不形于色,本该高居于俗世之外, 生来就是万物之主的君上, 竟然喜出望外地对他道:“克拉肯, 你在人类世界过了这么多年, 甚至还深入俗世成为了□□教父, 想必对人类的喜好非常清楚吧。”

在过去的岁月里, 论衷心克拉肯自认为第一, 他随时可以为了主人献上生命, 献上所有的妖力。

但在那个神魔妖怪都共存的上古年代, 他的实力实在不算出众, 想要得到主人重视根本不可能。

随着神陨的到来, 万物发生了新的更替, 主人陷入沉睡, 其他妖魔们都陨落了, 他终于成为了最接近主人的那个仆人。

能够被主人这样迫切地召唤, 吩咐着曾经是他一生的梦想。

可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,他却被巨大的憋屈和愤怒包裹了。

心中情绪如同一把四处涌动的火焰,就要将挪威海妖的五脏六腑烧透,让他几乎维持不住人类的形态,露出如同巨型章鱼一般的恐怖原身。

但是他却没有,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异样,哪怕恨意已经让他开始用妖力去自残来保持清醒,他都得强颜欢笑,然后恭敬地答道:“君上是因为顾先生吗?能够得到君上的宠幸,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吧。”

在克拉肯的心里,他宁愿如同那些粗鄙的生物一般,用难听的语言去辱骂顾闻西,去说他是个贱人,肮脏恶心。

但是他却只能在塞壬热切的目光里,称呼着那个顾闻西的尊称顾先生。

真是厉害呀,活在人类社会的繁华里的时候,国家政要四方掌权者都要称他为顾先生,到如今成为阶下囚,他所依仗的权势都已经华为飞灰了。

却还让人对他叫一声顾先生。

挪威海妖藏在巨大衣袍里的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。

就在这时候,他们听到了金属摩擦声传来,似乎是什么声音被碰倒的声音,坐在皮质办公椅上的塞壬眉头立刻皱起。

他知道顾闻西的目的,也知道在下属心中他应该展现出威严的一面,怎么能够去承认,他根本得不到一个凡人的爱。

别说爱了,顾闻西连最基本的好脸色都不肯给他。

更是在他接见属下的时候,故意奔跑,被锁链套着的脚脖立刻被绊倒,撞倒在家具上,让嫩白的肌肤摩擦出撞伤的淤青痕迹。

看他还敢不敢在下属面前露出那种呵护备至的模样。

塞壬没有给克拉肯任何解释,而是身影一晃就位移进了内宫里。

一身冷意的人类青年,却穿着海族的服侍,反而是他这个海妖之主,从深海中诞生的邪神规规矩矩的穿着人类的服侍。

他在青年痛恨的目光中把青年抱了起来,放在床上,又用神力将淤青抹平。

手指接触着平滑的肌肤,本来只是普普通的修护皮下的溢血伤口,可硬是被塞壬做出一种声色犬马的靡丽味道。

让人感觉不是在疗伤,而是在做不怀好意的事情,他高大的身躯几乎能将顾闻西完全包裹覆盖住,用几乎卑微的口吻道:“西西,不想我这么摸你的话,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。”

塞壬当然知道,他做的事情只会让顾闻西痛恨。

因为不爱,所以一切的谄媚,一切的亲昵都成为了一种让人觉得厌恶恶心的东西,因为不爱无论他做什么,对于顾闻西来说都还不足自由的受刑。

那些冰冷的眼神如同锐利的刀锋,轻易地在他心口里留下伤痕,轻易地抹平他所有的尊严。

可是,他却仍然抱着怀中对他充满恨意的爱人重复道:“西西,我爱你。”

哪怕得来的只是一个不屑的“恶心”。

在做好一切好,塞壬又回到了前殿。

邪神坐在椅子上。

这只全黑得如同静谧夜色的皮质沙发,曾经是顾闻西的最爱,他喜欢坐在上面处理公务,也喜欢坐在上面俯瞰着所有人的嬉戏。

更重要的是,顾闻西还喜欢坐在上面逼迫着彼时还是无助人鱼的顾明喻。

在不动声色之间,就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掌控在鼓掌之中,他令人畏惧,可这种畏惧之下,在那铺天盖地的美色冲击中,却能轻易点燃人的欲望。

他天生便能引人沉沦,无论是输掉一切,还是献上真心。

曾经的压迫让塞壬苦涩的内心中能够汲取到一丝甜蜜的味道,明明知道自己应该保持着冷静理智,可热烈的感情却从来不会受到理性的约束。

连最冷漠的神性都被轻易的冲破,然后感情如洪水决堤,幡然倾覆。

所以他从时空的缝隙中,抓住了本应该淹没在海水里散架,再也找不到的古堡里的家具,用神力将它们恢复了。

还摆放在了前殿里,他甚至想将顾闻西压在这皮质的沙发让,将他困在这只足够一人坐下的单人座椅里,然后……

“君上,”克拉肯就算极力掩饰,可已经崩到极点的情绪却仍然让他泄露出了一丝颤抖&#30340

;愤怒,“这是凡人的低劣设计。”

“低劣设计吗?”塞壬的目光移在衷心的仆人脸上,仅仅是一眼之威,就让这位现存的海妖之首妖力几乎溃散。

“我喜欢的,便是好的。”他抬起手,放在下巴上,姿态悠扬释意,不面对顾闻西的时候,塞壬从来都只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神明。

神说,要有光。

所以世界有了光。

神看光是好的,就把光暗分开了,从此有了白昼和黑夜。

世间万物均因为神的喜好,得以诞生。

这是人类圣经里的箴言,虽为虚妄的幻想,但那种对神明无上权威的描述却非常准确。

所以塞壬称赞,那它便是世间最好的东西。

挪威海妖,跪在地上,脸色发白。

可这还不够,他们无上的神明毫不在乎地对着他承认道:“西西并不喜欢我,所以我才向你询问人类的喜好,想要讨好他。”

顾闻西并不喜欢他,顾闻西厌倦抗拒他,所以他不惜放下所有的身段,却朝着一个下属询问讨他欢心的办法。

塞壬非常的清楚,自己的做法其实没有太大的用处,但是无论他怎样做都不得顾闻西的回应,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。

失去理智的感情,让他不得不抓住虚无缥缈的可能去向下属询问道: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

心中的恨意早已经将克拉肯的所有情绪点燃,君上的话语更是如同最尖利的匕首,一点点刺向了他虔诚的信仰。

明明已经对那个大不敬的人类恨到了极致,可是看着他们英明的主人为了人类这般卑微讨好的模样,他却不得不压下所有的情绪,去做到调虎离山。

他听见自己用热忱的口吻献媚道:“君上,顾先生身为大财阀,又出生底蕴深厚的贵族,人类世界存在的时候,能够享受的东西都享受过了,身外之物应该不能讨得他的欢心。”

如果还有什么是顾闻西没有得到过的,那大概是最高的权力,说一不二,主宰一个国家命运的权力。

但这种话,挪威海妖不会说出来。

“您刚才不是下达了赦令吗?”他如同一个感情达人般,对着君上分析人类的心态,“可这种居高临下的赦免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尊重。”

“尤其大家都知道您痛恨人类,尤其是那些曾经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辱神的小人,您的赦令更像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,人鱼国王他们肯定无法将老管家和杰森找出来。”

“一旦他们没有主动出来,这些藏在高原深山里的人类想要找出来就很难了,不如您亲用神力搜查自将他们接回来,这样海族们也不敢阳奉阴违,顾先生也能感受到您诚挚的心意。”

“人类嘛,总是擅长口是心非,面对亲人,他还会如此冷硬吗?”

杰森说的话处处在理,塞壬并不是想不到,而是他身来就位高权

重,就算做人鱼的日子里,也不会有这种微末处的人情往来。

自然一时间陷入了思维盲区,于是点头同意。

走之前,他的手轻轻一抬,一段带着神秘符号的神力就注入到了克拉肯体内,“看好西西,如同看好你的命。”

塞壬的离开悄无声息,只剩下偌大的神殿里还留着因为神居住过而变得格外浩淼的气息。

克拉肯抚摸着心脏所在的位置,感受着体内符号的流转,眼中却燃起灼热的野望,他匍匐在地,朝着塞壬已经不再坐的空空王座行礼。

如同一个殉道者!

死亡吗?他感觉呼吸灼热,灵魂滚烫,能够杀死顾闻西,他愿意结束自己永生的性命!

让神回归完美。

……

自从顾闻西被带进神殿之后,后殿里出了塞壬再也没有其他生物出入,当帘子被拉开,他心中升起警惕的时候,却看到了博康纳的脸。

与作为俗世中教父时的装扮不同,现在的博康纳却穿着标准的海族大祭司服侍,手持腾腾煞气的长剑。

宽大的衣摆长长的衣袖,脸上神圣而庄严的表情,如同远古壁画中的存在。

顾闻西没有起身,而是傲慢又肆意地躺在床上,本来空洞失神的目光中渐渐聚集起了流光溢彩,“你是来杀死我的吗?动手吧。”

他扬起头,因为衣服宽松的原因,露出了修长的脖颈,和脖颈上刺目的吻痕。

那因为面临死亡而焕发出的巨大惊喜,让克拉肯心中的恨意化作了一股憋屈的拳头,一拳重重的落下却落在了棉花上。

尤其,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顾闻西。